
午夜已过,火车硬座车厢内鼾声四起,伴随着泡面和脚臭的混杂气息,令人窒息。
上铺,梁雨蜷缩成一团,瘦弱的身躯几乎被周围的嘈杂吞没。八个小时的旅途,漫长的谩骂声像潮水般将她淹没,从她耳边呼啸而过,却又仿佛直接灌进了她的骨髓。
她紧紧攥着手中的牛皮纸袋,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,里面是一叠冰冷的病历。每一页,都印刻着她生命即将被改写的残酷预言。
肿瘤医院,这个目的地,对于她来说,是希望,更是绝望的深渊。而她身边,丈夫陈强和婆婆王秀琴的低声争执,成了这漫长黑暗中最刺耳的背景音,提醒着她,这趟旅途的煎熬,远不止身体上的疲惫。
01
陈强再次拨通了电话,声音压得极低,仿佛怕惊醒了车厢里昏睡的旅客,却又刻意让梁雨听见。
“妈,我都跟您说了,这趟车就是硬座,票难买!再说了,她这病,能坐上车就不错了,还挑什么?”
展开剩余94%梁雨的心脏猛地一缩,指尖的冰凉从病历袋蔓延至全身。婆婆王秀琴刺耳的抱怨声,即使隔着电话,也能清晰地穿透她的耳膜,像刀子一样割着她的尊严。
“陈强,你别给我找借口!你媳妇儿这身子骨,你让她坐硬座?到时候病没看好,路上再出个好歹,你们家谁负责?你爸妈就你一个儿子,你可别娶个媳妇儿回来就是个病秧子,将来还要拖累你!”
梁雨闭上眼,眼眶滚烫。她知道婆婆一直不喜欢她,嫌她家境不好,嫌她身子骨弱,结婚三年,肚子也没个动静。如今,这份突如其来的诊断书,更是给了婆婆王秀琴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,将所有的不满和怨气倾泻而出。
“妈,您小点声,她睡着了呢。”陈强回头看了一眼蜷缩在上铺的梁雨,语气有些不耐烦,但终究还是放低了声音。
梁雨没有睡着。她只是用这种方式,试图隔绝那些尖锐的字眼。她听着陈强敷衍的回答,听着婆婆王秀琴无休止的抱怨,像一根根毒刺,扎在她本就千疮百孔的心上。
她握紧病历,那叠薄薄的纸张,此刻成了她唯一的依靠,承载着她生命中最沉重的秘密。两天前,当医生轻描淡写地说出“早期肿瘤,建议尽快手术”时,梁雨的世界瞬间坍塌。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自己,而是如何告诉陈强,告诉这个她深爱的家庭。
然而,当她小心翼翼地拿出诊断书时,陈强和婆婆的反应,却比病魔本身更让她心寒。
“肿瘤?你平时不是挺健康的吗?怎么会得这种病?是不是你平时乱吃东西,或者工作压力太大了?”婆婆王秀琴第一个跳起来,语气里没有一丝担忧,只有满满的指责。
陈强则在一旁沉默着,偶尔瞥向梁雨的眼神里,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,有震惊,有烦躁,甚至还有一丝隐约的厌恶。
“妈,医生说,早期发现,手术成功率很高……”梁雨试图解释。
“手术?那得花多少钱?咱们家哪有那么多钱给你治病?你挣那点工资,够干什么用的?”王秀琴的嗓门又高了几度,仿佛梁雨的病,是她精心策划的一场骗局,只为掏空他们家的积蓄。
最终,在婆婆王秀琴的坚持下,他们选择了这趟开往省城肿瘤医院的硬座火车。理由是,省城医院设备好,专家多,更重要的是,比市里的医院“性价比高”。至于硬座,那是为了省钱,美其名曰“为家庭着想”。
梁雨知道,这趟旅程,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她的健康,而是为了验证她这个“病秧子”究竟还能为这个家带来多少“价值”。
02
火车驶入夜色深处,车厢内的温度也似乎降了几度。梁雨努力将自己缩得更小,试图用身体的蜷缩来抵抗心底的寒意。上铺狭小的空间,让她感到窒息,却又让她有了一种被世界遗忘的“安全感”。至少在这里,她可以不必面对陈强和婆婆王秀琴的眼神,不必承受那些无形的压力。
陈强和王秀琴的争执声渐渐平息,取而代之的是王秀琴低声的抱怨。
“你看看你,娶个媳妇儿回来,没生个一儿半女,现在还得了这种病。我们老陈家祖坟冒青烟了吗?娶了个病秧子回来?”
梁雨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,疼痛让她保持着清醒。结婚三年,她一直努力扮演着一个好妻子、好儿媳的角色。她勤俭持家,孝顺公婆,对陈强更是体贴入微。为了能早日怀孕,她甚至辞掉了那份让她疲惫不堪的工作,全身心投入到备孕中。然而,命运却对她开了个残酷的玩笑。
她想起那天,她拿着两张检查报告,一张是怀孕初期的,一张是肿瘤的。她曾多么期待着能把怀孕的消息告诉陈强,告诉他们,她终于能给这个家带来一个新生命了。然而,肿瘤的诊断,却像一把锋利的剪刀,瞬间剪碎了她所有的憧憬。她还没来得及说出怀孕的事,就被肿瘤的阴影彻底笼罩。
“妈,您别说了,让人听见了不好。”陈强有些烦躁地打断了王秀琴的话。
“怕什么?我说的又不是假话!她就是个不下蛋的鸡,现在又成了个病鸡!你说,这日子还怎么过?”王秀琴的声音虽然压低了,但语气里的怨毒,却像毒蛇一样,缠绕着梁雨的心脏。
梁雨的泪水无声地滑落,浸湿了身下的被褥。她不是不下蛋的鸡,她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。那个小生命,那个被她小心翼翼呵护的希望,此刻却显得那么脆弱,仿佛随时都会被这冰冷的车厢,被这些恶毒的言语所摧毁。
她不敢把怀孕的事情告诉他们。她害怕,害怕他们会因为肿瘤而放弃她,放弃这个孩子。她想赌一把,赌手术成功,赌她能带着健康的身体和这个孩子,重新面对他们。
可现在,她甚至连赌的勇气都快被消磨殆尽了。
03
车厢的气味越来越浓郁,混合着汗味、方便面味和淡淡的消毒水味,像一张无形的大网,将梁雨牢牢困住。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听到婆婆王秀琴叹气,每一次叹息都带着深深的怨怼,仿佛她梁雨的存在本身,就是这个家庭最大的不幸。
“陈强,你说你现在怎么办?妈跟你说,这病可不是小病,万一真要花个几十万上百万,咱们家可就彻底垮了。你还年轻,不能为了个女人就搭上自己一辈子!”王秀琴的声音压得更低了,但字字句句都像淬了毒的箭,直刺梁雨的心窝。
梁雨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,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。她知道,婆婆这是在暗示陈强,如果她的病真到了那个地步,就应该“及时止损”。
陈强沉默了半晌,才闷闷地开口:“妈,您别说了,我心里有数。”
“有数?你能有什么数!你就是心软!我跟你说,女人啊,一旦生了这种病,那可就是个无底洞!你看看隔壁老王家的媳妇儿,得了癌,把家里掏空了,最后人也没了,还留下一屁股债!”王秀琴越说越激动,全然不顾上铺的梁雨是否能听到。
梁雨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。她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,不是对病魔的恐惧,而是对人心的恐惧。她突然意识到,在他们眼里,她已经不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,而是一笔随时可能让他们“亏本”的投资。
她艰难地抬起手,摸索着将病历袋里的一张旧照片抽了出来。照片上,是她和陈强结婚时的合影,两人笑得那么幸福,那么甜蜜。那时候,陈强曾信誓旦旦地说,会爱她一辈子,保护她一辈子。
可现在,那句誓言,在八小时的谩骂声中,变得如此苍白无力。
她想起诊断前的那段时间,陈强对她的态度就已经开始变得冷淡。她以为是自己多心,以为他只是工作压力大。现在回想起来,或许从那时起,他就已经对她失去了耐心。
她不知道,当医生宣布她怀孕的那一刻,她该如何面对他们。这个被她小心翼翼保护着的新生命,在这个充满恶意的环境中,还能否健康成长?
04
漫长的夜终于熬到了尽头,东方泛起了鱼肚白。车厢里的人们开始陆续醒来,有人伸着懒腰,有人抱怨着一夜未眠的疲惫,有人则开始收拾行李,准备下车。
梁雨僵硬地从上铺爬下来,双腿因长时间的蜷缩而有些麻木。她的脸色苍白,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,仿佛一宿之间老了好几岁。她将病历袋紧紧抱在怀里,那份重量,此刻显得格外沉重。
陈强和王秀琴也醒了。王秀琴一看到梁雨,立刻又拉下了脸。
“哎哟,我的祖宗,你可算是下来了!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上铺镶金边了呢!赶紧的,去洗把脸,别等会儿到了医院,让人家觉得我们陈家没教养!”
梁雨没有理会婆婆的冷嘲热讽,径直走向卫生间。镜子里的她,陌生而憔悴,仿佛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。她打开水龙头,冰冷的自来水拍打在脸上,试图唤醒一丝清醒。
就在她洗漱的时候,卫生间外传来了陈强和王秀琴的对话声。
“妈,您消停点吧,她也够可怜的了。”陈强叹了口气,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。
“可怜?我告诉你陈强,你就是太心软!你可别忘了,当年你考大学,你爸妈砸锅卖铁才供你出来,你现在有份好工作,眼看就要提拔了,可不能让这个病秧子拖累了你!”王秀琴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,仿佛在和时间赛跑。
“再说了,我昨天晚上打电话给王婶儿了,她给我介绍了个姑娘,大学老师,家里条件也挺好的,人也长得漂亮,最重要的是,身体健康!要是你和梁雨真过不下去了,妈给你物色好了!”
梁雨的心脏猛地一颤,手里的牙刷“哐当”一声掉进了洗手池。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脚底直窜脑门,让她瞬间如坠冰窟。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婆婆竟然已经开始为陈强物色“下家”了?
她感到一阵眩晕,胃里翻江倒海,强忍着才没有吐出来。她知道婆婆一直对她不满,但她从未想过,他们竟然会如此凉薄,在她最需要支持的时候,在她尚未确诊的时刻,就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将她踢出这个家门。
那句话,像一把钝刀,在她心上狠狠地划了一道口子——“要是你和梁雨真过不下去了……”
原来,这场旅途,不仅仅是去肿瘤医院,更是去给她宣判“死刑”,宣判她在这段婚姻中的“死刑”。她紧紧捂住嘴巴,生怕自己会发出任何声音,暴露了她已经听到了一切。
05
梁雨洗漱完毕,回到座位时,陈强和王秀琴已经停止了交谈。两人各怀心事地坐着,王秀琴不时地用眼角余光打量梁雨,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算计。
梁雨装作若无其事地坐下,心底却像压了一块巨石。她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,城市的高楼大厦渐渐取代了田野乡村,预示着他们即将抵达目的地。
她感到一阵阵的反胃,胃部绞痛让她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。她知道,这不是因为昨晚没睡好,也不是因为火车上的颠簸,而是因为内心深处那份无法言说的恐惧和绝望。
她悄悄地将手伸进病历袋,摸到了那张被她藏在最底层的B超单。B超单上,一个小小的孕囊清晰可见,那是她的孩子,她唯一的希望。
她本打算等到医院确诊后,如果一切顺利,再将这个喜讯告诉陈强。她曾幻想过陈强知道自己要做爸爸时的惊喜,幻想过婆婆王秀琴得知自己要抱孙子时的笑容。
可现在,这些美好的幻想,在婆婆那句“物色好了下家”的冲击下,彻底破碎了。
她突然觉得,如果她真的把怀孕的事情告诉他们,那会是怎样的一种场景?他们会因为这个孩子而改变心意吗?还是会像对待她的病一样,将这个无辜的孩子也视为累赘和麻烦?
她不敢赌。她已经输不起了。
火车广播里传来了甜美的女声:“各位旅客,本次列车即将抵达终点站——省城站。请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准备,携带好您的随身物品……”
梁雨的心跳骤然加速。省城站,距离肿瘤医院只有一站地铁的距离。
她感到手心湿冷,紧紧攥着病历袋的手,甚至有些发抖。她抬起头,看向陈强。陈强正低头玩着手机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仿佛对即将到来的命运漠不关心。
婆婆王秀琴则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,嘴里念念有词:“等会儿下了车,咱们直接打车去医院,办完手续,赶紧把事情搞清楚。这拖着也不是个事儿!”
她的语气里充满了不耐烦,仿佛梁雨的病,是他们日程表上一个不得不完成的麻烦事,而不是一个关乎生死的重大事件。
梁雨的眼神变得有些空洞,她突然觉得,自己在这趟旅程中,就像一个被随意摆弄的木偶。她的生死,她的未来,似乎都掌握在别人的手中。
不,她不能这样。
她感觉到腹部传来一阵细微的痉挛,那是小生命在提醒她,她不是一个人。她还有这个孩子,她必须为这个孩子活下去,为这个孩子,她必须变得强大。
06
火车缓缓进站,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窗外的站台上,人头攒动,一片嘈杂。梁雨的目光穿透玻璃,落在站牌上,“省城站”三个大字赫然入目。她的心跳如鼓,每一个节拍都敲打着她濒临崩溃的神经。
婆婆王秀琴已经站了起来,开始催促陈强和梁雨。
“快点快点!磨磨蹭蹭的!赶紧下车!”
陈强也收起了手机,拎起了行李。他看向梁雨,眼神中带着一丝催促,却没有一丝关心。
梁雨慢吞吞地站起身,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,再也无法向前迈动一步。她感到腹部的绞痛越来越剧烈,一阵阵的痉挛让她几乎无法站立。她下意识地捂住肚子,脸色瞬间变得煞白。
“怎么了?装什么病秧子?都快到了,你还想演戏?”王秀琴不耐烦地瞥了梁雨一眼,语气里充满了鄙夷。
梁雨没有说话,只是紧紧地咬住下唇,额头渗出冷汗。她知道,这疼痛不是演戏,这疼痛,可能预示着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。她更知道,在这种时候,她不能倒下。
她强撑着身体,跟着陈强和王秀琴挤下了火车。站台上人流如织,推搡着,拥挤着。梁雨被夹在人流中,感到一阵阵的天旋地转。
“哎哟,你能不能走快点!别挡着别人的道!”王秀琴在后面推了梁雨一把,语气里充满了嫌弃。
梁雨一个踉跄,差点摔倒。她勉强稳住身形,抬头看向前方。陈强走在前面,头也不回,仿佛她只是一个陌生人。
她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孤独。在这个世界上,她似乎只剩下自己和肚子里那个尚未成形的小生命。
就在这时,她的耳边再次响起了广播的声音,这一次,是清晰而甜美的女声,仿佛特意为她而响起:
“各位旅客请注意,开往肿瘤医院的地铁即将到站,请需要前往肿瘤医院的旅客,提前做好准备,在站台右侧候车……”
“肿瘤医院站到了!”
这句广播,如同惊雷般在梁雨耳边炸响。她猛地停下脚步,身体僵硬在原地。
07
广播的声音在嘈杂的站台回荡,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:“肿瘤医院站到了!”
梁雨的心脏猛地一颤,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。她停下脚步,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,再也无法向前迈动一步。
“怎么了?梁雨!你又犯什么病了?!”婆婆王秀琴的声音尖锐地刺破了耳膜,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。她用力扯了一下梁雨的胳膊,试图将她拖走。
梁雨却像生了根一般,纹丝不动。她感到腹部的疼痛越来越剧烈,一阵阵的痉挛让她几乎无法站立。她知道,这不仅仅是身体的疼痛,更是心底的绝望在咆哮。
她看向婆婆王秀琴那张充满嫌弃和厌恶的脸,又看向陈强那张冷漠而麻木的侧脸。他们的眼中,没有一丝担忧,没有一丝爱意,只有对她这个“麻烦”的极致厌烦。
“肿瘤医院站到了!”广播再次响起,像一个巨大的嘲讽,敲击着梁雨的耳膜。
她来这里是为了治病,为了活下去,为了她肚子里那个无辜的孩子。可他们呢?他们只是想来“处理”她,处理掉这个“负担”。
她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,像火山爆发般在她体内酝酿。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!她不能让他们的冷漠和残忍,彻底摧毁她和她的孩子!
她猛地甩开王秀琴的手,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坚决而陌生的光芒。
“我不去。”梁雨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。
王秀琴愣住了,显然没想到梁雨会突然反抗。
“你说什么?!”
“我说,我不去肿瘤医院了。”梁雨重复了一遍,声音渐渐变得清晰,带着一丝颤抖,却又异常坚定。她紧紧抱住怀里的病历袋,那里面不仅有她的诊断书,还有那张承载着她希望的B超单。
陈强也终于转过身,眉头紧锁,眼神中带着一丝恼怒:“梁雨,你又发什么疯?!”
梁雨没有理会陈强,她只是紧紧地盯着王秀琴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你们想让我死,想摆脱我,想另找一个健康的儿媳妇,我都知道了。”
王秀琴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,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。她没想到梁雨竟然会听到她和陈强的对话。
“你……你胡说什么?!我们是为你好!为你治病!”王秀琴强撑着狡辩,但语气已经明显底气不足。
“为我好?”梁雨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,“如果你们真的为我好,就不会让我坐八个小时的硬座,就不会在路上对我百般谩骂,更不会在背地里为陈强物色‘下家’!”
她每说一句,王秀琴的脸色就更白一分。陈强则站在一旁,脸色铁青,言语中带着一丝狼狈。
“你们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死活,你们只在乎我的病会不会拖累你们,只在乎我还能不能为你们传宗接代!”梁雨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,但眼神却异常清澈,仿佛看透了他们虚伪的本质。
她感到腹部的疼痛越来越剧烈,但她知道,此刻她不能倒下。她必须把所有的话都说出来,把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释放出来。
“我告诉你们,我不会让你们如愿的!”梁雨猛地抬起头,目光坚定地扫过陈强和王秀琴的脸,一字一句,掷地有声,“这病,我自己会治。这个家,我也不要了!”
她从包里掏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,以及一份经过公证的遗嘱。
“我怀孕了,陈强,这是你的孩子!”梁雨将B超单狠狠地拍在陈强胸口,又将那份离婚协议书和遗嘱递到他们面前,“这是离婚协议书,我已经签好字了。我不要你们的任何财产,只求你们放过我,放过这个孩子。”
陈强接过B超单,当他看清上面的字样时,瞳孔猛地收缩,脸上瞬间布满了震惊和不可置信。
“怀孕了?!”王秀琴也凑了过来,当她看到B超单上的孕囊时,脸上瞬间变幻莫测,震惊、狂喜、贪婪,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。
“你……你什么时候怀孕的?为什么不告诉我们?!”王秀琴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温柔,眼神中充满了探究和算计。她伸出手,试图去摸梁雨的肚子,语气里带着一丝讨好,“哎哟,我的乖儿媳,你怎么不早说呢?这可是大喜事啊!”
梁雨冷笑一声,后退一步,避开了王秀琴伸过来的手。
“早说?早说你们会怎么做?会因为我得了肿瘤,就逼我打掉这个孩子吗?!你们只想要一个健康的孙子,而不是一个病秧子生的孩子,对吗?!”梁雨的质问,像一记响亮的耳光,狠狠地扇在王秀琴和陈强的脸上。
王秀琴的笑容僵在脸上,眼神中的算计无所遁形。陈强的脸色也变得铁青,他握着B超单的手微微颤抖。
“这份遗嘱,我已经找律师公证过。如果我真的倒下了,我所有的遗产,都将留给我的孩子。同时,遗嘱里也清楚写明,在孩子成年之前,他将由我指定的监护人抚养,与你们,再无任何关系!”梁雨的声音带着一丝嘶哑,但字字珠玑,掷地有声,“你们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我,也没有真正爱过我。我只是你们家族传宗接代的一个工具,一个随时可以被抛弃的‘商品’!现在,我告诉你们,我梁雨,不会再任由你们摆布了!”
王秀琴和陈强彻底傻眼了。他们没想到,梁雨竟然已经做了如此周全的准备。这份遗嘱,就像一道无形的枷锁,将他们牢牢困住。如果他们现在抛弃梁雨,那么未来,他们将彻底失去对这个孩子,以及梁雨潜在遗产的任何掌控权。
“你……你疯了!梁雨!你这是在威胁我们!”王秀琴尖叫起来。
“威胁?”梁雨冷笑一声,眼神中带着一丝疲惫却又决绝的光芒,“我只是在为自己,为我的孩子,争取一个活下去的权利!我不会让你们毁了我的孩子,更不会让你们毁了我的人生!”
她感到身体越来越虚弱,但她知道,她已经完成了她此行的目的。她撕掉了那层伪装,暴露了他们的丑恶,也为自己争取了尊严。
就在这时,梁雨的手机响了。她艰难地拿出手机,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,眼中闪过一丝亮光。
“喂,张律师,我到了。”梁雨虚弱地说道。
不远处,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快步走了过来,正是梁雨提前联系好的律师。律师来到梁雨身边,眼神中带着一丝担忧。
“梁小姐,您没事吧?我已经联系好了最好的肿瘤专家,还有一家私立医院,环境很好,可以保证您的隐私和治疗质量。”张律师看向陈强和王秀琴,眼神中带着一丝警告。
陈强和王秀琴看到律师的出现,瞬间愣住了。他们这才意识到,梁雨并非孤身一人,她早有准备。
“梁雨,你……你这是什么意思?!”陈强感到一阵恐慌,他从未想过,梁雨竟然会有如此缜密的计划。
梁雨没有再看他们一眼,她将病历袋和B超单小心翼翼地递给张律师,然后,她强撑着,在张律师的搀扶下,一步一步地走向地铁口。
“我们走。”梁雨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和坚定。
她没有去肿瘤医院,她选择了另一条路。一条没有人谩骂,没有人嫌弃,只有她和她孩子,以及未来希望的路。
广播里,那句“肿瘤医院站到了”再次响起,但这一次,梁雨的心中,不再是绝望,而是对新生的渴望。她知道,这场八小时的旅途,漫长的谩骂,最终让她看清了人心,也让她找到了自己。她不再是那个蜷缩在上铺,紧握病历的懦弱女人,她是一个母亲,一个为自己和孩子而战的战士。
她要活下去,为了这个孩子,为了她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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